长沙“糕员外”
文/骆志平
(相关资料图)
“糕员外”是一糕点品牌，长沙“满哥”王赛波注册，也是他在行业中打拼出来的江湖绰号。
这名字嚼劲足，有口感有古意，让人想起古典小说里的员外郎，戴官人帽，穿长袍子，腰中有玉佩，和朝廷官员相比，除了胸前少一个璞子，其它都不缺。虽非官爵之身，却显富足有余。
我和糕员外相识较早，但交集不多。他13岁入糕点厂当学徒，家底很浅，自励长大。
如今四十有八，35年过去，在糕点行业，除拥有糕员外名号，还注册有“赛香”品牌，旗下员工近两百，产值过亿元，街头巷尾的门店时不时露个脸，个个打扮时尚，养眼养胃，老远就能嗅出一缕“赛香味”。
一个小学徒蜕变为糕员外，成为一个行业佼佼者，并非偶然。一路走来，他受过的风寒，流过的汗水，越过的坎坷，洒满人生每一个角落，如果写成小传记，人物虽小，但扑面的市井烟火，鲜活撩人，稍加整理，就是鼓荡风帆的文字。
按理说，从小在糕点厂干活，不会饿肚子，个头应该蹿得比同龄人高，但糕员外不显海拔，年岁看上去还显得有些“小着急”，憨憨黑黑，平平实实，从上至下找不出半点小花哨。
可能是劳作过早，一直处于奔跑状态，脸上的辛苦遮掩了财气，虽然脸相越长越阔绰，囊中也越来越殷实，够得上员外之称，可真要套上一件古人的长袍，并不见得一定就有古人的悠闲和气派。
第一次见到糕员外，好像是在10年前，那天他穿着一件深红T恤，头发梳得锃亮，怀揣的言语不多，总是欲言又止，滴在谨慎处。这份出自红尘历练的气韵，毫不矫情，自带喜感，甚至还透着一点老式鸡蛋糕的憨香，撩人胃口，让人心生欢喜。
去年年尾，他约我去田富强的波西米亚美术馆，一路上，我们聊起了年轻人创业的话题。他说：“当下年轻人创业不容易，不像以前，起个早就能赶个集，攒到一些小银两。现在，蛋糕的切法和分法，都在调整比划中，但不管怎么变，社会需要更多关注引导年轻人，给他们搭建更多走向未来的机会和舞台。”他还说：“当大量高学历人群被迫挤向了送快递，或走向与专业毫不相干的领域谋生计，这不仅是一种人力的浪费，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社会话题。”
作为公门之人，类似的言谈，我听过不少，但从糕员外口中讲出来，我还是略有吃惊，毕竟，他是一个创业者，一直奔跑在市井烟火中，对社会底层的了解，比公门中人来得更直接，就像市场赛道上的一个高手，对于身边隐若传来的一丝小响动，他一定能听得出哪个螺帽或是哪个焊点出了小松动。
在糕员外的圈子中，聚拢了一批有梦想的年轻人，其中不少人和我相识，他们各自打拼，有的做影像、有的做文创、有的玩抖音、有的办民宿，但大多只是混了个生计，或是在反复尝试中，跌跌撞撞，一路向前。
基于这一点，我着笔糕员外，不全是因他的那几块饼干做得合胃口，更期待由此牵扯出一点共同关注创业成长的话题。毕竟，在当下，一个没有储备资源的创业者，要想在渐已饱和的市场空间打拼出一方属于自己的小天地，并非易事，市场细分的走势，在不断拉高创业的门坎，如何让年轻一代在寻找人生的起点上看到希望，需要社会方方面面共同发力，需要更多的加油鼓劲、包容和理解。
每个人都是岁月雕出的作品，残忍又不乏温情。糕员外的憨情也一样，和他交谈，可以听出他所有的思考，都带着一份善良和执着，哪怕是试图表达一下内心的时尚，其最后流露的出来的痕迹，还是四大五常的执念，这份骨子里的安分，远比书本中能够汲取的营养更富足。
我喜欢他的这份踏实，没有将心思花在走捷径上，而是用做老式蛋糕的情怀，将每一品糕点做成百姓人家的口感。他专注于做老字号，而非网红产品，在产品原料、设计、制作、配方、包装、运营体系上自立门户，既显传统功力，又敢推陈出新。
在我看来，这有点类似于练童子功，看起来很费劲，然而，一旦扎稳了底盘，摆弄的招数就不会是花拳绣腿。墙上的牌匾才有可能镶嵌成镏金老字号。
近些年，新的糕点品牌不断涌现，有的下料很猛，以资本推进的手法，抢滩布点，有一种一夜之间横扫千军的架势，在带来行业活力的同时，也加快了市场的分割和细化。
和高手过招，成就别人，提升自己，面对市场的风云变幻，糕员外不敢有丝毫懈怠，结合非遗产品开发，在时令糕点开发上细研细品，旗下依时令节气汇聚的产品已达200多种，在市场重新组合中，凭一己之力站稳了脚跟。
前些日子，我和他在乐藏美术馆见了一次面，这次他和我聊起了糕点行业的走势、糕点中饼干和曲奇饼的不同，聊起了马复胜、九如斋、沙利文、三吉斋等这些老字号的过去、现在和未来。他说：“老字号不是功劳簿,如果没有产品的创新和互联网思维的支撑，日显挤窄的市场空间，将让许多老字号难以为继，最终只能成为一种非遗记忆，留在岁月的册页中。”
我认同他的观点：让非遗产品能够攒到钱，才是对非遗品牌最好的保护。就像七、八十年代我们吃过的老式月饼，雪枣、桃酥等，这些老字号最早推出的糕点，曾经占据了千家万户的胃口，如果只有传承，而不注入精微的制艺和新的口感，就很难和现代中西融合的糕点品牌一比高下。
毕竟，现代糕点的包装、工艺、原料、口感、运营模式等，都是从大数据分析中得来，这种从美感到口感、从产能到效能的极致组合，已经成为糕点行业走入数字化时代的标识。
很高兴糕员外的经营理念中不乏现代理念，他的目标是做糕点行业的老字号，在行业的赛道上，他没有太多的资金和人脉，不具备走资本运作品牌的模式。但30多年积累的口碑和客户，以及零散融资的财务轻松，让糕员外在做产品挣差价的传统运营中，不乏优势，何况随着新的加盟商的参与，作为掌握品牌源头的产品供应商，其赢利的链条并不显窄。
对此，糕员外没有太多的担心。闲聊中，一份新的自信，从他的眉宇中时不时穿透而出，嵌入的沉稳和坚毅，显然超出我预料。相信不久的将来，当我和他再次相邀落座时，墙上的老字号一定镶上了小金边。
而他，也会学起古代的员外郎，穿着绣织长袍，八仙桌上摆满各式小糕点，翘着二郎腿，打着小节拍，听着戏台上的刘海戏金蟾。若是台上有高人，能瞅准时机，走下一位小礼生，打着快板，围着他拍拍马屁，还能吹出一串连珠泡，那糕员外脸上的惬意和轻悠，一定不乏古意，说不定一开心，银子就抛到了戏台上，若是被远处的燕雀看见了，也会高兴地拢过来，挤着站到檐梁上，叽叽喳喳，仿佛又看到了以前的员外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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